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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儿住进了RICU(作者/刘培英)

作者:文章来源:发布是时间:2018-01-10 00:38字体大小:【
    RICU的意思是“呼吸科的重症监护室”。也就是说,呼吸系统的危重病人救治处。
    女儿原本是左下肺炎,经过住院治疗好了很多。谁知,治疗中病情出现反复,正逢年关,耽误了几天,病情明显加重。大年正月初九,全家包了一辆出租车,急急转院至西安交大一附院。
    出租车到达交大一附院,已是中午一点多,我搀扶着虚弱的呼吸急促嘴唇发紫的女儿,心急如焚地等待着上下午班的大夫。中午一点三十分,开始挂号,我们分别挂了心脏内科和呼吸内科。
    两点正,如潮的病人已候在了各科室门口。我们先看了心内科,教授银发如雪,面无表情,仍按部就班地开了“胸部CT”和心动超声的检查单,先做了胸部CT,接着,来到了做心动超声图的科室,此科室门前,人头攒动,摩肩接踵,我好不容易挤到科室门口,借着病人检查完毕出门之际,挤进了超声心动科室。我用请求的口吻对医生说:“我们这个病人很重,能否请你们先给我们检查一下。”这科室里是两名女医生,一名维持秩序,她和蔼地说:“来这儿检查的病人病情都严重。今天队排满了,只能等明天了。”显然,她不相信我说的话,这样的事想必她们也经常碰到。正说着,女儿见机也困难地挤进了门,并坐在一个凳子上艰难地呼吸。女医生一看女儿的神情,二话没说,立即让女儿躺在了刚空出来的检查床上,这时,又有一个中年男子也跟进来说:“我的父亲也病得很重很重!请你照顾一下。”说话间,他的父亲出现在医生面前,面色红润,呼吸匀称,医生瞄了他一眼便说:“对不起,今天的病人确实排满了。”边说边把两位请了出去。
    女儿做了超声心动图后,一切正常。但女儿的精神仍非常不好。胸部CT片的结果要第二天才能拿到手。没有结果,医生说没法安排她住哪个科室。
    我硬着头皮四处咨询,找拍CT的人,他们给我指点说,你要找出报告的大夫才行。东问问,西打听,终于找到了出报告的科室,这是一间二三十平面的大房子,挨着墙放着一排排的桌子,桌子上放着一排排电脑,大家都是聚精会神地看片子,我走到一位年轻的姑娘身边,对她说了我的请求,她轻声回答:“好吧,我先给你看看。”约过了十几分钟吧,她给我指了指斜对面的一位医生,说:“我已经看好了,你去请她签个字就可以出报告了。”我谢了她,找到了那位上级医生,说了一下孩子的病情,她仔细看了一下片子,说:“你到取片室去拿报告吧。”这时,已是下午五点半了,眼看快下班了。拿了报告单,直奔开报告单的心内科医生,他看看报告结果,说:“这是呼吸科的病,你们去呼吸科吧。”我用冲刺的速度来到呼吸科,教授一看CT片,立即开了张加急的“血气分析检查单”,待我们检查完毕回到呼吸科,教授立马开了一张住院单,急急忙忙去呼吸科联系床位,呼吸科分a区b区,都大门紧闭,先去a区叫了半天门,里面出来个人一看报告单,说声“没床,到对面去看看。”,就“砰”地关了门,再怎么敲门也没人理。只好急火火来到b区,好不容易敲开了门,医生看了各种检查报告单,让我们赶快办理住院手续,此时,正好到了下班时间。整个过程,脑子的弦蹦得紧紧,见了大夫就低眉顺眼赔笑脸求爹爹告奶奶说好话,心里急得划根火柴就能点燃,紧张得如同打仗一般,好在这些科室的大夫态度很和蔼,对病人也会察颜观色,惦得出轻重。
    女儿刚住下,没有来得及喘口气,我们夫妻二人被主管医生叫到了医生办公室,医生表情严肃,十分慎重地告诉我们:“这个病人虽然年轻,但病很危重,是重症肺炎、呼吸衰竭!”并让我们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。
    我虽然估计到女儿病重,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危险,一下懵了,丈夫吓得不敢签字,我一咬牙,签了字,但心里压上了一块大石头。
    女儿的吊针刚挂上,护士来了,又一次抽血要做血气分析,我诧异地问:“在门诊上不是刚做过这项检查吗?不过二十来分钟,又没做任何治疗,有必要吗?”因为这项检查要抽动脉血,很疼的。护士回答:“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。”便开始抽血了,好在她的技术不错,一下就扎进了血管,我才轻吁一口气。这时,一位护工来了,问我们租不租床,一晚上十元,我们便租了一张小床,就是那种可折叠的小钢丝床,方便陪床。护工特地叮嘱我们,早晨一定要将小床折叠好,放进卫生间。
    半小时后,心电监护仪用上了,吸氧浓度是每分钟8升,已是最高值了,我们老俩口焦灼不安地守护在女儿身边。
    次日晨约八点十五分钟,一位年龄并不大的男大夫带领五六个医生护士来到了女儿床前,只扫了一眼女儿的外表和心电监护议,就快速走出病房,并把我叫了出来,在病房外面,这位男大夫(应该是住院总)表情凝重地对我说:“你女儿虽然年轻,病情十分严重,十分危险,你们不要以为肺炎不会死人,其实,重症肺炎的死亡率是百分之七十至八十,你女儿能不能挺过来,还不好说,随时都可能出现生命危险,你们要有心理准备。”我当时觉得脑袋一嗡,眼前一黑,身体摇晃了一下,险些跌倒,身边一位护士及时扶住了我。紧接着,男大夫对身边一位护士说:“你们赶紧灌一袋氧气,把病人送到RICU。”
约十多分钟后,我们从呼吸科的九楼转到了二楼的RICU。
    RICU属于封闭式管理,要求很严。病人家属根本不能进入。病人推进了RICU,一下就和我们隔离开来。RICU门前有一张桌子,也就是一张普通的课桌,病人的一切手续都在这里进行。女儿进了RICU少许,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医生出来了,她全副武装,白大褂、帽子、口罩、手套穿戴得齐齐整整,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的单子,她表情十分严肃、十分凝重,语速也比较快,但口齿十分清晰:“病人很重,病情发展难以预料,我们都要做好各种准备,有些情况必须事先说明。”接着,她说了病人可能会慢慢好转,这是再好不过的事。关键是如果恶化的话,就可能需要输血、需要插管抢救、需要下胃管、下导尿管,总之可以采取各种抢救,如遇不测,可能连病人最后一面都见不着……,她将所有可能发生的各种不良情况全讲到了,很细很细,一共有十几张单单片片,摆在我们面前,并让我们签字,表示同意他们在必要时施行各种抢救。他们说,这样,病情出现危急时,免得还要花好多时间征求病人家属意见,有助于抢救病人。同时,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,也把他们值班室的电话给了我们。以备有紧急情况时随时联系。
    丈夫吓得几乎软瘫,下意识地说:“我们不签字行不行?”
    大夫说:“当然可以,但是,你们不授权,我们怎么开展抢救治疗呢?”
    丈夫到底不敢签字,推给我签。
    我知道,这是生死状,由不得你愿不愿意,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。早签一分钟,女儿就能早一分钟得到有效救治。我咬紧牙,按照医生的指点,机械性的在一张一张单子上的右下方签下自己的名字,没有看内容,看不明白,看也没用,反正得签。当时,脑子里是麻木的,一片空白,签完字,我觉得就把自己的女儿交出去了,交给了RICU,交给了苍天,我的心沉到谷底,人软得面条一般,一切的一切,只能听天由命了!但是我不能倒下。与此同时,主管护士开了一个单子,上面写满了病人必需的生活用品:洗脸毛巾、洗澡毛巾各一条,香皂、肥皂各一块,抽纸两盒、面巾纸两包、卫生纸一提、脸盆脚盆各一个,洗漱品一套……我们又急急忙忙备齐物品,送到RICU门口,再由护士接过去,送到女儿床边。任何家属都不能随意进入房间里面去。看望病人的规矩是:每天下午四点半,每一位病人只允许进去一个家属,探视时间只有十分钟。探视开始,护士就把放满拖鞋的一个木制鞋架放在门外,然后叫号:“一床家属、二床家属……”如果有谁想多混一个人进去,那是不可能的,点罢名,护士还要数人数,比如,总共十四个病人,只能进去十四个家属。点完名,家属们已换完鞋,拥挤在只有约四五平米的换衣室里,换上消过毒的衣服,戴上他们发给的一次性口罩、帽子,最后还要把“快速消毒液”涂抹在手上,然后,护士们才放行,大家用冲刺的态度跑向自己的亲人,问候他们,探望他们。
    第一次见到女儿,我很激动,也很紧张,女儿眼里噙着泪,哽咽着,她又戴着氧气机,不能说话,我看到女儿嘴唇依然发紫,而且,眼睑下,不知是病情加重的原因,还是戴氧气机的原因,有一小块青紫,还有一点肿张,我和女儿对望着,脸对脸,眼对眼,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,还没说几句话哩,护士就说:“探视时间已到,请家属离开,请家属离开……。需要询问病情的,请到病房外面去问主管医生。”
    我依依不舍离开女儿,到了病房外面。这时,女儿的主管大夫张炜出来了,他主管病人的家属一拥而上,向他咨询病人的病情。张炜大夫很年轻,我原以为他是刚出校门的青涩小伙儿,危重病人交给他,能行吗?我很担忧!他神情很严肃,很认真,很和蔼,对病人的问题是有问必答,对病情的叙述简洁扼要,说话的语速也比较快,声调不高,但口齿清晰,逻辑严密,没有废话,特别在关于病情是否好转、病情是否解除危险等问题上,他总是字斟句酌,很是谨慎。比如,我问到女儿的病情,他说:“刘欢病情很重很危险,今天病情是平稳状态,病情好转是需要一定时间的,不要着急。”
    最让人揪心的是女儿住进RICU的第一天下午约六七点钟,因为操心女儿的病情,我和丈夫都在RICU门外守候,忽听得里面传来女儿剧烈的咳嗽声、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叫声:“妈妈,妈妈,妈妈……”
那声音好凄惨,惊天动地,声震天宇。闻之我大骇,急忙往里面冲,要去见女儿,但被看门的护士拦住了。她说:“她没有叫你,她是在咳嗽”,我几次要冲进去,都被她用力拦住了。我心如刀割,也只能在外面干着急,于是,女儿在里面哭,我在外面哭,只觉得天都要塌了。大约十几分钟,我感觉就像是一年一样,女儿的咳嗽声才渐渐减弱。
    平日,因为有严重的神经衰弱,我睡觉时必须关手机。自女儿住进RICU,我的电话便是24小时开机状态,放在自己手边、枕边。那几天,我特别怕电话铃声,因为,电话极可能是RICU打来的,若是他们的电话,必定凶多吉少。电话铃声一响,我便像弹簧一样跳起来,抓起手机紧张地问:“欢欢怎么了?”丈夫也吓得面无人色,语无伦次。当然,多半是兄姐妹们、挚友的问候。第二天晚上九点三十分,电话铃声响起,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一个翻身跳下床,一看是RICU打来的,吓得要死,几乎是带着哭声急忙问:“刘欢怎么了?”对方平静地说:“刘欢感觉冷,让你带一床被子来。”我的心才回到了原位。拿了棉被(到西安时从家里带来的)匆匆来到RICU,来到女儿身边,女儿无助地看着我,泪眼婆娑,女儿是加床,安排在一个过道处,有风,我请求医生,能不能调整一下床位,若病人再受风感冒了,怎么得了?他们问答:“没办法,刘欢是加床,如果有病人转出RICU,定设法调整。”两天后,女儿才调整到一个避风的位置。
    那几天,我与丈夫如丧家之犬,惶惶不可终日,吃不下,睡不着,尽管我服用了加倍的镇静药,仍然无法入睡,不敢想象,女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,那该是多么可怕多么无法接受的事。我想到曾经对女儿的严苛,对女儿种种的照顾不周,痛心疾首,自责不已。又想到女儿的善良,女儿的辛苦,女儿的委屈,更加心碎片片……百感交集,千般折磨,万般煎熬,如滚油浇心。朦胧中,时而猛然惊醒,翻身坐起,失声唤女,通身冷汗,几乎虚脱,四周是无边的黑暗,无边的恐怖,无边的无助感,似乎掉进了万丈深渊!丈夫几乎整天都在RICU门外面转悠,若从里面出来一个医生或护士,他必定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低声下气地问:“加二床的刘欢咋样了?”最后,这事让女儿知道了,女儿乞求地让大夫转达:“别让爸在外面转了,我心慌。”
    女儿住进RICU的第二天晚上,位于女儿旁边的一个中年男性,病情恶化,医生护士抢救整整一夜,无效去世。RICU是一大间房,病人和病人之间,只有一条仅够医护人员行走的过道,若病人病情凶险,抢救时,便在病人四周拉上布帘,若病人赴了黄泉,便用白布单将病人一遮盖,然后一边通知家属,一边将其推出RICU,直接到了太平间。因此,甚至于病人断气时也不能与家属见最后一面。女儿第一次目睹了一个病人的死亡过程,很惊骇,很恐怖。第一次深深感觉到人生无常,死亡对于每一个人其实并不遥远。
    住进RICU的病人,无异于关禁闭,里面没有电视,不许带手机或收音机一类物品,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,除了每天探视的十分钟,几乎与世隔绝。
    住进RICU的第四天,探视时,我发现女儿面部浮肿轻了,呼吸急促、口唇青紫也减轻了一点,张炜医生说:“刘欢病情有了好转,血气分析比前两天也好了些,刘欢对治疗也很配合。”这一天,我感觉心里的重担稍稍轻了点。借探视时间,女儿以让我送衣服为由,把手机装在衣服口袋带给了她。并且,女儿很无奈地说:“妈,你把我带出去溜一圈嘛,好比溜狗溜鸟嘛。”我当然不敢向医生提这要求,她还没解除危险哩。女儿病情特别危重时顾不上玩,病情好转一点,这位整天跟网络、电话时刻不离的人,一下子就像掉了魂似的,就要设法用手机。
    女儿住进RICU第四天后,不再使用呼吸机,病情一天比一天好转,且比较稳定,我和丈夫才算缓过气来,精神放松了一点点,全身瘫软无力,医生说那是神经太过紧张又放松后引起的。
    后来,女儿告诉我,她住进RICU的第一天,就是一边剧咳一边呼唤我的时候,她当时真切感觉到自己不行了,唯一的想法就想见我们父母最后一面,病人因为呼吸功能衰竭,必须戴上呼吸机,借助呼吸机将氧气打进肺部,帮助病人吸入氧气。因为主管护士没告诉女儿怎么用呼吸机,她故而不会用,当时感觉,氧气吸不进肺里,而且,一吸气两肺剧烈地痛,剧烈地咳嗽,就像濒临死亡的感觉。她的剧咳引起了医生的高度重视并作了积极处理,她看见护士教别人用呼吸机,她也揣摩着,慢慢适应了用呼吸机,才渡过了那个生死关。
    女儿还说,她住进RICU的那天半夜里,一直在想万一她有啥意外,父母该怎么办?她养的狗狗怎么办?她命令自己,一定要好好配合医生,好好治疗,决不能发生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,为了父母,也要好好活下去。在RICU的那些日子里,女儿在里面天天哭,她说她也不知为什么,就是想哭。女儿住院的第二天,有一位护士关切地悄声问我:“刘欢是独生女吗?”一石激起千层浪,我表情漠然地微微点头。
    女儿还告诉我,这里面的病人吃喝拉撒都在床上,护士是非常辛苦的,要给病人翻身、擦身子、喂水喂饭、接大小便、换衣服,病人生活全凭她们照料,病人发脾气、焦躁不安时还要陪他们聊天、安抚,当然,更重要的是给病人做治疗、观察病情。女儿不习惯在床上大小便,拉不出来,第二天,她瞅人不注意,自己悄悄拎着吊瓶去了卫生间,主管医生看女儿憋得太难受了,也就睁只眼闭只眼,从那次后,女儿就独自上卫生间了,而且,还主动给护士报告自己的尿量,这让护士很高兴。医生护士都说:“刘欢,你是我们这里唯一自己上卫生间的病人。”女儿说,你别看张炜大夫年轻,他在RICU已工作了七八年,工作经验丰富,他们对洗肺、肾透析、气管插管等技术操作跟玩似的,可别小看人家。
    女儿又告诉我,她住进RICU没几天,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因病情太重,也走了。这让我们见识了肺炎的厉害,肺炎死人大大的有啊!
    女儿仅在这里住了九天,亲眼看见两个病人去世,对她震动极大。
    女儿重病住院,我没有告诉任何人,不想给别人添麻烦。但是,女儿最亲密的几位朋友还是知道了,阿丽闻听此讯,忙给我打电话问病情,并和她母亲一块儿求神拜佛,为女儿避邪消灾。阿丽还专门去西安看女儿,我再三说:“路途遥远,你别来,何况,又见不着病人。”阿丽还是来了,就在医院门口,和我说了一些关心欢欢、温暖人心的话,同时,硬把五千元钱塞进我的提包,就走了,没有坐,没有喝一口水,就那么风尘仆仆地走了!女儿另一位朋友芳芳,带着一岁多的孩子,她每天都是几个电话问候,说话声音都是哽咽着,那份真情,真是感人至深。女儿另两位挚友也专程到西安来探望。借调女儿的单位领导、同事也常有电话,嘘寒问暖,关心备至。
    兄姐妹们、嫂子们、侄儿侄女们更不用说了,有力的出力,有钱的出钱,使我没有为高昂的医药费焦心发愁。
    这些发自内心的真情、亲情、友情闪烁着人性中最耀眼最温暖的光辉,是女儿人生的无价之宝。
    RICU的病人吃饭是由病人家属送到门口,再由护士端去喂或病人自己吃,所以,RICU的守门护士也是非常辛苦的,这里共有十四个病人,每人每天至少要送三顿饭,每个家属每顿饭都要问病人想吃啥?另外,还有送汤送各种生活用品的,病人家属不断打探病情的,转诊病人来联系床位的,有时,真算得上络绎不绝。于是,门铃不停地被摁响,那门不停地开、关,再开、再关,无论多么地繁杂琐碎,从没见过守门护士烦过、吵过,总是低调而又礼貌地问:“你找谁?有什么事?是哪一床的家属?”“请稍等,我去给你叫医生。”态度始终如一的好,这令我惊异。主管大夫也是这样,危重病人,家属总是一遍遍地打听病情,他们解答一遍又一遍,从不发火,从不厌烦,实属难得。都说在RICU工作的医生护士待遇高,但那份辛苦也是一般人难以想象难以承受的。
    女儿危重那几天,我们两口子老在RICU门外守望,另外有一个中年人也老在门口转悠,他的老父亲住在里面,有一些日子了。我们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:“你家的病人怎样了?”第二句话就是:“你们花了多少钱了?”这是所有病人家属最关心的两件事,见面必问的两句话。他忧愁地说,他家老爷子进去半个多月了,还没有明显的好转,钱已花了十几万了。所有的病人家属都是这样,听说病情好转了就面露喜色,表情轻松,若病情加重了就愁眉苦脸,长吁短叹的。
    住RICU,每天花费昂贵,住院时,医生会告诉你,这里面花费比较大,你们也要有准备。一般病人每天花费七至八千元,多的每天一万多元,最少也是五千左右,真叫花钱如流水啊!女儿刚进去那几天,每天的费用都是七八千元左右,病情好转后每天也是四五千元。每天,快到探视时间时,病人家属都拥在RICU门口,大门上贴一张打印好的费用清单,上面注明病人的姓名、床号、住院天数、住院总费用、病人账户还剩多少钱,每个人都要认真地看了又看,若钱不够了就得赶快去交钱,否则就有停药的危险。有一位家属说,有一位教授在ICU住了不到两个月,花了快七八十万了,我们听之瞠目结舌。老百姓,真是害不起病啊!医院为了突出人性化管理,在二楼中段留下了一约三十平米的空间,挨墙的四周放了一排木椅,供家属休息歇脚。为了省钱,部分病人家属不住招待所,晚上就在这些椅子上凑合着睡。女儿不知通过谁,知道了她的费用,从来没有理财观念从来都是“月光簇”的她,病情稍好一点就哭着要出院,也由此知道了钱的重要性。
    到底是大医院,这里有一流的设施、一流的大夫、一流的护士、一流的药品,女儿那么重的病,九天时间过去,脱离了生命危险,病情大为好转,又转入了呼吸科普通病房,那惊心动魄的九天九夜,令人刻骨铭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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