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越生命的缝隙(作者/温洁)
作者:文章来源：发布是时间:2017-09-22 02:19字体大小：【大中小】
站在生命的时空里，我们总是渴望能够触摸到四季的轮廓，欣赏莺歌燕舞，感受春华秋实，才觉得圆满。
当嫩绿的叶子悄然飘落，拼命拽走生命如花的微笑，凝成一缕悲伤，亦或绝望，甚至是一秒钟就跌落至寒冬的隧道，你能怎么办呢？闭上眼睛，让生命成为记忆，有人会这样，也有人不会这样。
今天，我想讲述的故事，主人公叫乐乐，此刻他正在北京传媒大学校园里幸福地享受着大学时光。恰同学年少，英姿勃发，风华正茂，脸颊上锁定了青春斑斓的色彩。校园里，角角落落，都留下了他的歌声和倩影，还有他为传媒而敲响的旋律和节奏。
这样一个明星范儿的男孩，你很难想象：他的骨子里雕刻什么，他的思想里投射出怎样的味道？
那是2007年9月，秋霜早至，黄叶飘飞，玉米杆儿光秃秃的，早已经耗尽了生命的全部，而校园的林荫道边黄菊依旧灿烂。秋风萧瑟，校园里的桂花树寂寞地在渐凉的世界里芬芳，凋零。
乐乐刚刚开始他憧憬已久的中学时代，本应是如愿以偿，而他的脸上犹豫着少年的忧伤，仿佛只有隔着时光的缝隙才能看到。每天，课堂上时有走神，只有在忙碌的作业中，歪歪斜斜的文字暂时匆匆忙忙地挤走了思念的影子。写完作业，就是他下楼去玩的最好理由。他不是去打篮球，捉迷藏，玩网络游戏，而是去见一个女孩。
那个女孩叫悠悠，比他小一岁，时年正读六年级，是个留守儿童，爸妈都是生意人，一心一意忙碌着赚钱。平日里，悠悠住在姥姥家，和乐乐在一个小区，一栋楼不同的单元里。他们很早都熟悉，只是最近才开始走得近，几乎每天都要见面。孩子的心写满蓬勃的理想，他们可能梦想着青春阳光明媚。而生活里，乐乐的心里时刻有悠悠的影子，悠悠的眼里时刻有乐乐的笑脸。那种美好，即使在火山爆发后，变为失色的化石，也能永恒在生命的源头。
中学时代，对于每个孩子来说，都是独一无二的，也是至关重要的。乐乐每天放学回家都会赶着完成作业，忙完作业就要去看悠悠。没人知道，他在悠悠的姥姥家做什么，他和悠悠在一起，是开心还是烦恼。有人说，念念不忘便能换来回眸一笑，而那笑容的棱角里，是否被岁月浸泡得发黄，或者消融。
寒暑假里，乐乐的爸妈都要忙着上班，乐乐常常带悠悠到家里来玩，他们一起读书，一起写作业，一起在做简单的午餐，一起在阳台享受阳光的温暖。父母对他俩的交往持中立态度，独生子的成长轨迹里不能只有孤单，还应该有陪伴，或者相互取暖。
时光跳跃，悠悠已经跨进初一了，而乐乐已经读初二，他们俩在同一所省重点中学里读书。悠悠的爸妈虽然很忙，但是节假日还是习惯省出时间带悠悠出去玩，可悠悠每次都很不情愿和他们同行，甚至有时到了景区，索性就坐在车里面。正式那一年国庆节，一家三口驱车去了九寨沟，到了景区门口，任凭父母怎么好说歹说，她都不顺从，这让爸妈很难堪。爸爸终于被激怒，高高扬起长长的手臂，用尽浑身力气，一巴掌狠狠打在她的脸上，她的脸上立刻印下一个宽大的手掌，整个脸瞬间红肿，仿佛高烧后一般。就在那天晚上，在九寨沟五星级宾馆里，悠悠毫不犹豫地割破了手腕儿，滚烫的鲜血染红了洁白的被单。妈妈临睡前，去给悠悠送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时，看到这场景，她晕了过去。120焦急的呐喊声，搅乱了九寨沟风情万种的夜景，整个假期，他们都在医院里度过。
后来，姥姥知道了“流血事件”，银丝泛滥的姥姥苦口婆心地说服悠悠的爸妈，请他们不要打孩子，不要强迫孩子，要读懂孩子，读懂她的心，懂她需要什么，懂她想要什么。姥姥反复说，这次流血事件对年幼的悠悠是一个重重的创伤，也给了爸妈沉重的挑战。在姥姥的调和中，家庭渐渐趋于平静，还给他们偷偷讲述了悠悠想和乐乐一起去玩的秘密。乐乐父母欣然接受，在后来的旅行中，乐乐和悠悠总是形影不离。
五年的日子悄然而逝。乐乐已经高三了，在时间的缝隙，他总能找到办法逃出去，看看悠悠。偶尔，在暖暖的夕阳里，他们手挽手，一起静静地欣赏南飞的大雁，聆听它们深情的呼吸，依依不舍的呢喃。
九月底的第一次模拟考试中，乐乐很不幸地摘走了年级倒数第一的宝座，爸妈被校长邀去谈话，那结局可想而知。恰逢国庆节，爸爸命令乐乐妈咪把他带回老家，他们来到贵州省荔波县瑶山乡巴平村的老宅，没有电话，没有电视，没有电脑，他被时光隔绝了。
眼看假期已经过了五天了，妈咪还是难以启齿，身为大学教授的她，竟然不知道怎么和孩子谈话，也不敢想象捅破那层纸后，会带来怎样的后果，母子之情会不会被剪断，流血事件会不会重演？
各种犹豫和矛盾都在她的指尖划过，看着儿子投入学习中那色彩斑斓的画面，丝毫不是装饰，默默的温情，在妈咪的心上缠绵。
但是，先生的一个电话彻底搅乱她的思绪。
“你的任务完成了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马上都收假了，你怎么不说呢？”
“那……那……我……晚上……说……”
“我等你的回音……”
妈咪终于忍不住这被逼迫的煎熬，郑重其事地叫来儿子，良苦用心地说：“宝贝儿，眼看就要高考了，能不能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，为明年做好充分准备。”
“妈咪，我一直在努力呀。”
“你和悠悠在一起，浪费了很多时间。你不觉得可惜吗？”
“悠悠需要我陪伴，我不能离开她！”
“你真的就甘心情愿把你的前途葬送在早恋上吗？”
“妈咪，不是的！”
“我说错了吗？”
“是的，大错而特错，错得不可救药！”
“那你给我解释，你和悠悠……”
“解释什么？那是个人隐私，我不能告诉你！”
“你必须说清楚，否则就别回去！”
乐乐突然暴跳如雷，怒声喝斥到：“男孩和女孩在一起就是谈恋爱吗？你们真狭隘！”
“男孩和女孩在一起，还能干什么？”
乐乐怒视着妈咪，突然看见她的脸已经变成青灰色，眼睛里写满难以抑制的愤怒，就像即将决堤的洪水，即刻都会喷涌而出，淹没整个乡村。
乐乐赶紧走近妈咪，抚摸着她的心脏，扶着她坐下。犹豫，除了犹豫，还是忧郁。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妈咪，希望谈话到此为止。但是，妈咪的嘴巴一张一合，呼吸迅疾，仿佛听不到他的解释就会休克一般。
在毫无选择中，乐乐被逼无奈，只好坦白。
“妈咪，悠悠是个可怜的孩子，她患有严重的抑郁症。自杀过好几次，被救过来了。我们情同兄妹，她很信任我，六年级时给我讲了她的遭遇，我就暗自决定，一定要帮助她走出阴影，好好活着，我们一起上学，一起旅游，一起快乐，一起收获。你看到了，悠悠现在多么阳光，多像你女儿啊，每次见你都响亮地叫你，比见着她妈妈还开心啊！我想不明白，你们大人的思想怎么那么肮脏啊！”
妈咪突然从木凳子上站起来，表情惊愕，好像刚刚从黑屋子里走出来，见到了一片光明。她费劲地伸开双臂，向乐乐靠近，乐乐一蹴而就，用健壮的双臂紧紧拥抱着妈咪，他宽阔的胸膛足以温暖妈咪剧烈跳动的心房，他的血液足以抚平妈咪紧张欲裂的心脏。
那一夜，乐乐依然学习到十二点，而隔壁的妈咪早已酣然入梦，均匀的呼吸声早已透过木质隔板传到他的耳膜里。洗漱过程中，他才想起，还有两天就可以回家了，就可以看到悠悠了，嘴角不经意间上扬。窗外的那颗星星格外明亮，陪伴着他，好像所有的光芒都映照在他的心上，就这样幸福地躺下，安静地睡着了。
第二天，黎明时分，妈咪就开始收拾行李。等他醒来时，他听到了最意想不到的一句话：“宝贝，我们马上回家！”
清晨的阳光，荡漾着青春的蓬勃，穿越生命的缝隙，轻舞飞扬，飞扬……
